台飞行员忆驾机起义:一直往内陆飞 大陆高炮反停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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核心提示:后来我才得知,福建军区司令员的叶飞将军已经接到一架台湾飞机侵入泉州的报告。根据这架飞机的行踪,他判断可能是一架起义飞机,随即下令:如果它一直朝内陆飞就停止射击,如果返回就坚决击落。我当然不知道他的命令,但也福至心灵,一直往内陆飞。高射炮就不打了,可是地面的部队没接到命令,他们的机关枪、步枪都纷纷开始向我射击。
本文摘自:《燕赵老年报》2015年5月27日第14版,作者:韦大卫/口述 周逵/文,原题为:《台湾韦大卫驾机起义飞大陆》
1956年1月7日,台湾民用航空局台北习行社飞行员韦大卫和业务员梁枫、翟笑梧,从台湾驾蒋纬国专机冒险起义,飞赴祖国大陆,举世震惊。以下是专访中他对起义事件的口述。
等待七年的机会
1956年1月6日傍晚,我和两个朋友谈笑风生地走进了台北的一家歌舞厅,像往常一样跳舞喝酒。想着明天我的那个“计划”,我心想反正明天一早就玩命了,能“玩”过去就“玩”过去,“玩”不过去就“拉倒”了。
就这样我们通宵未眠,直到第二天凌晨五点多。我带着两个决定和我一起冒险的朋友离开舞厅,叫了个出租车,直奔台北松山机场,1月7日凌晨6时,天气预报说这一天有小雨,多云,符合我的要求了。到了停机坪,那里停着一驾蒋纬国的专机“塞斯纳”,那是我早就物色好的逃亡工具。
塞斯纳飞机,美国经典机型。安全、操作性能无与伦比。我选择它的另一个原因是它卓越的短跑道起飞的能力。因为没有进入机场的通行证,我只能选择从停机坪起飞。停机坪的距离很短,而且路上修修补补的,插了很多小旗。起飞条件比较恶劣。机场边上都是高射炮。根据我的技术、准备情况,我觉得自己可以操纵它,但是有没有成功的把握,我不敢说。
我叫警卫把飞机给我推出来,说我要试机。警卫把飞机推出机库。我启动飞机后,把警卫打发到值班室喝咖啡、看报纸,随即示意藏在暗处的两个朋友上飞机。
我的钥匙是自己配的,第一次顺利地开着了,他们上来以后我一开,开不着了。我一看,拧弯了,于是安排两个朋友又隐蔽了起来。然后,我若无其事地走进了机库工作室,敲敲打打这么弄弄。警卫一直在看报纸,并没有注意到我。
修好钥匙,我再次登上飞机,这一次顺利启动。当时飞机马上就发动起来,马达声音很响。警卫员一看我这两个朋友慌慌忙忙地上了飞机,就冲出来大声问“干什么,干什么”。我不理他,两个朋友一上来,我就滑动飞机。警卫一看不对,马上掏出枪来向我的飞机射击。
我先踩着刹车加足马力,一松开刹车飞机就滑了出去。但是距离太短了,而且路不平,飞机扭来扭去的。到了停机坪尽头,我就一下子把飞机拉起来,虽然速度不够,但飞机最终还是摇摇晃晃地飞离了地面。
耳机里传来塔台通过无线电的喊话:“谁从这里起飞?赶紧回场落地!”他们很紧张,后来又来个女的通过无线电跟我说:“你年纪轻不懂事,不要受坏人利诱。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回来会原谅你的。”我心想,你们都骗了我七年了,我为什么还听你们的。我说:“我是韦大卫,你告诉蒋介石,老子走了。”
看到了祖国大陆海岸线
桃园新竹空军基地四架一级战备的F一86喷气式战机得到警报,紧急起飞拦截。
根据他们的速度和距离,我判断他们再有8分钟就可以拦截到我。1月7日那天云很多很浓,又下着雨,拦截机一直在高空飞,我又飞得低,他们不敢飞那么低,所以他们看不见我。我就从云中间穿出去,从阳明山那上头钻出去。
出去一看,美国第七舰队好几艘军舰,雷达在那转来转去在搜索,他们已获知消息了。原来计划从淡水河出海,我一看这种情况,就掉头了。我回来到基隆,从屏风山俯冲下去,为了避开雷达搜索,我贴着海面就飞出去了,浪花有时候都能打到我。
经过一个多小时左闪右避的飞行。时隔七年,我再一次看到了越来越清晰的祖国大陆海岸线。
我飞得比较高,从比较高的高度进了泉州。一进泉州,那高射炮叮咣叮咣就打上来了。有的就在身边爆炸,有两发差不多就要击中我的飞机,把我的飞机给晃得很厉害。
我没办法,就又钻到云里去了。钻到云里去,高射炮看不见我了,就没办法打我了。后来我从云里下来以后他们又打。
为了向地面表明来意,我只好冒着密集的炮火大幅度摆动机翼。在空军来讲,摇动机翼就是表示我有困难,或者要投降,没有敌意。但是祖国大陆的部队那时候不懂这个动作的含义,我一出去他就打。
后来我才得知,福建军区司令员的叶飞将军已经接到一架台湾飞机侵入泉州的报告。根据这架飞机的行踪,他判断可能是一架起义飞机,随即下令:如果它一直朝内陆飞就停止射击,如果返回就坚决击落。我当然不知道他的命令,但也福至心灵,一直往内陆飞。高射炮就不打了,可是地面的部队没接到命令,他们的机关枪、步枪都纷纷开始向我射击。我的飞机中了四弹,没办法,只能找地方迫降。
福建山多树多,没有平地,更没有机场,我在空中看到一条大车道。那天福建也下雨,大车道尽是烂泥,我知道这大车道落下去也挺危险的,但不落不行了,好不容易飞了回来,要是飞机给打下来不是太冤枉了吗?
野外的解放军趴在树林里在打我,我从他们头顶上擦着树梢就下来了。因为有烂泥,踩刹车没有用,飞机在烂泥上滑,滑到尽头的时候,距离一个桥越来越近。飞机激烈晃动着向桥头快速滑去,我们以为要机毁人亡了。但还差一点点距离就要撞上桥头的时候,飞机停下来了。
着陆后,我说下飞机吧,咱们别做出什么过激动作啊,叫我们举手,咱们就举手。
我们三个人下了飞机。一下飞机,看到解放军在不远处匍匐前进,喊着“交枪不杀”,问“你们是干什么的”。我们举着手说“我们是起义回来的”。他们把我们围了起来。确认我们的身份和动机后,解放军拿来了列宁服、解放鞋什么的让我们换上。我觉得挺土的。那解放鞋不就是胶鞋吗,我说我不要这种,我有皮鞋。后来有个干部还告了我一状,说韦大卫拒绝穿解放鞋,一群当地的农民渔民欢呼着跑过来,跟我们握手、拥抱,我心里就很放心了——祖国大陆是欢迎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