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殷：“一带一路”当地百姓关心的是中国人究竟想要什么

 2015大连论坛    

2015年10月25日，由凤凰国际智库和大连理工大学联合主办的“一带一路与文化外交”论坛在辽宁省大连市举办。与会的中外专家学者围绕“一带一路与中国文化外交”、“媒体外交与中国国家形象”等专题进行了深入的研讨。凤凰国际智库高级研究员储殷出席并发表观点。（本文根据录音整理）

△凤凰国际智库高级研究员储殷在大连论坛

大家好，今天第一部分我在此首先谈谈一带一路开展至今，中国的整个形象尤其是在一带一路沿线国家眼中的形象变化。

实际上中国从2002年就开始大规模的输出了，习总书记在阿拉穆图开始以后才做输出的。今天大多数谈到的一带一路的重要成果，基本上也是在2002年到2012年十年之间取得的。其中在中亚，我们取得的最大效果就是所谓的”西气东送”，这是到目前为止取得的实实在在的成果。

我当时去整个地区进行调研的时候，也非常的困惑，就思考了两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中国的影响力的问题。中国在丝路地带，始终处于一个相对弱势的地位，这是毫无疑问的一个事实。在整个中亚地带影响力比较大的国家，我个人认为，包括俄罗斯、土耳其、美国、印度，其中印度是比较容易被忽略的，实际上最近这几年，印度，在整个中亚地区，尤其在乌兹别克斯坦，塔吉克斯坦，它的影响力在快速增长。

第二个问题，影响力取决于哪几点。第一点是传媒，以俄罗斯为例，俄罗斯在中亚影响力最大的优势，是它基本上控制了当地的报纸、电视台。虽然中亚各国推了很多年的去俄化，但效果并不是很乐观。其实最近也感到有乐观的地方，中亚人使用俄语的比例在下降。其中，土耳其的工作，往往并不显山露水，但是它有一个计划，叫兰格计划（音），说白了就是扫盲班，低端劳动力的一个文化教育，效果十分明显。

美国的影响力体现在在整个意识形态，文化制品，教育，留学方面，它占有很大的优势。印度最近这几年的影响力，在快速上升，这远远超过我们大多数人对印度比较穷的刻板印象，也比较什么，反正如果我们将来大家有机会，我希望各位学者再去乌兹别克斯坦看看。印度在当地的文化制品上，当地的音乐、电影、电视剧，印度已经占了很大比例了。

第二个部分，我再谈谈中国企业与中国国家形象的关联。

首先，关于中国国家形象的讨论出来一个很有意思的悖论，中国的经济在哪个国家的影响力越大，中国的形象在这个国家就会快速的恶化。我以前问发改委的人，我们为什么不搞旅游？通过旅游，加深中国与别国的交往与理解。发改委的司长跟我讲，千万不能加深理解，一旦加深理解，当地人就对中国人印象坏透了。对此，我下面举个例子。

比如，哈萨克斯坦以前跟中国特别好，在2013年关系真的很好，后来关系逐步恶化了。因为中国经济的进入方式跟西方不一样。西方的经济进来，是资本进来，人员较少进入当地，对当地的生态和社会，没有太大的冲击。中国不一样，中国是人员和资本同时大量的进入。比如哈萨克斯坦1900万人，中国的移民，大部分是三非人员，非法务工，非法居住，非法入境，150万人。1900万的国家，有150万中国的非法入镜人员，你想他对中国的印象怎么能好？我们到哈萨克斯坦去，当地有一种草原路龟，千百年来，一直自由的生活在那里，直到中国人去，灭绝了，吃完了，当地人不吃乌龟，中国人吃，工人跟我讲，我们一到周末，就开着吉普车，上沙漠里捡乌龟，这哪是捡，全“捡”完了。诸如此类的行为严重影响了中国的国际形象。

第二点，我们中国人一直觉得我们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的，这是我们的惯有思路。我们在对外交往当中，一直把我们的思路，当做对方的思路，我们觉得来了，能够促进你的经济发展，你应该很欢迎我们。这个思路是最大的一个盲区，并不是大家都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这方面，俄罗斯最为典型，对于国家安全考虑是最为重视的。我问过哈萨克斯坦当地的学生，我问：你们为什么对中国意见那么大？现在哈萨克斯坦的报纸，在讨论中国人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征服哈萨克斯坦，他们得出的结论是：中国42分钟可以征服哈萨克斯坦，报纸上这么写的。

中国带来这么多机遇，当地人为什么有这样的想法？其实这不仅仅是局限于丝绸之路的问题，中国人带来那么多经济机遇，为什么跟当地民众的关系反而恶化了？哈萨克斯坦当地人告诉我三点。第一点，上层路线，说白了就是腐败。腐败对中国企业本身，已经构成了巨大的伤害。哈萨克斯坦的警察，勒索我们的物流车辆，勒索我们的企业，就成了家常便饭。这种腐败导致当地民众对我们的印象很差。这个问题必须引起我们一带一路上进程中的高度重视。

企业腐败带来了第二个我们意想不到的问题，就是中国形象在当地迅速恶化的问题。由于我们热衷于走上层路线，最后导致了中国企业自己的合法经营，面临了极大的困难。因为腐败最大的问题，是它不能形成制度化的惯性。最近，塔吉克斯坦和吉尔吉斯斯坦，已经加入欧亚经济联盟，加入后，配的是俄罗斯的海关人员，就是除了本国人还有俄罗斯人，极大的增加了腐败的成本。

原先我们一车货发到吉尔吉斯斯坦，要给当地的海关1000美元的贿赂，现在俄罗斯人来了以后，这个贿赂长成了1400美元，提高40%。它直接导致了中国小商品，竞争力在整个中亚地区的快速下降。虽然霍尔果斯这个港口还是比较繁华，实际上我后来问当地人，它已经比当地最鼎盛的时候，下降很多了。我们中国的经济竞争力，在整个中亚地区，快速的下降，尤其欧亚联盟，对中国的经济构成了极大的制约。后来我问当地的朋友，以前中国人在当地卖电子产品，五金、汽车配件，服装，现在这几个都被挤出来了。你竞争不过别人，你的中国货既不便宜，质量也不好，所以他们不要了，我们的形象进一步恶化。

实际上，在一带一路推进，直到今天为止来看趋势，两年到三年以后，中国在中亚的经济影响力将有所下降。这跟我们制定的很多政策本身出现了矛盾和冲突有一定的关系。

最后一个部分，一带一路，我们要解决一个核心问题，我们的主要矛盾是什么，到底追求的是什么？

讲两件事情，第一件是TPP的产生，如果我们不搞一带一路，如果中日关系不存在钓鱼岛这些冲突的话，TPP达成协议，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其实，日本是被中国逼到TPP里面去了。第二件，南海问题以后，我们一直觉得西北比较难办，有欧亚联盟，有俄罗斯。东南亚能好点儿，整个南海问题升温以后，中国在东南亚的一带一路的推进，面临极大的阻力。当地人现在最关心的问题是，中国人到底希望在东南亚获得什么？

欲速则不达，我们前面十年偷偷摸摸的搞输出，取得了很多很好的成果，最近这几年，步子太大，大家都盯着你，其实效益没有那么好，需要我们进行一些反思与调整，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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