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代“洋帝师”庄士敦旧居:住这里离溥仪近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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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漆作胡同
庄士敦与溥仪等人合影
对很多老北京人来说,油漆作胡同比较陌生,觉得它是一条普通的胡同,其实不然,它大有故事可挖。清朝时,这里曾会集了全国最出色的油漆工匠,制作的油漆特供紫禁城宫殿的修缮和使用,这条胡同也达到它的顶峰。清朝末年,末代皇帝溥仪的英文教师庄士敦曾在这里居住。如今,这条胡同还在,只不过庄士敦的宅院已经破旧不堪。
曾聚集最出色的油漆工匠
小时候,我经常上房站在邻居家房上“偷枣”,偶然发现,原来墙那边就是油漆作胡同。我当时就想,以后再去油漆作,不必绕远走路,直接跳墙过去不就结了。
油漆作胡同虽近在咫尺,朝夕相伴,那里有我许多的同学,但却从未关注过它的前世今生。在当时我们眼中,这不过就是条普通的胡同而已,其实不然。
据《北京地名典》记载:“油漆作胡同清光绪时称油漆作。朱一新《京师坊巷志稿》怀疑此处是明代内官监的油漆作坊。”
有学者撰文说,自明亡后,清政府对故宫进行修缮和维新,并将大批太监“辞退”出宫。如此,将明朝内官监的房屋土地,分配给这些从全国招募而来的“高级油漆工匠”们居住,油漆作胡同从此步入新的辉煌。不过,因油漆易燃,有危险,为安全计,故置皇城最北端,油漆作胡同是离皇宫最远的一条胡同。
这里(油漆作)曾会集了全国最出色的油漆工匠,不仅特供紫禁城宫殿的修缮和使用,而且其研制的大漆、桐油、各色颜料、腻子、血料等油漆涂料成为全国最名牌的产品,达到了该行业的顶峰。
然而,清末后期,国力日渐衰退,外夷入侵,中国受尽凌辱,外忧内患之中,工程建筑,近乎于零。蛰伏在油漆作(胡同)的手艺人,先后搬离。到了晚清,油漆作胡同已经名不副实,沦为普通百姓的居民区,并一直延续至今。
“物是人非事事休”,更不幸的是,宫廷御用的油漆工艺,甚至已经失传,包括宫殿彩绘涂料的配方和原料,即便拥有现代科技做后盾,却总有“今不如昔”之感。
值得欣慰的是,油漆作胡同还在,且没有大的拆迁和改动。这条胡同有别于北京胡同的特点就是不按常理出牌。胡同布局和走向,坎坷曲折、跌宕起伏,忽宽忽窄。有文字记载说,该胡同是胳膊肘形布局,其实仅仅说对了一半。
我们可以实地体验一下。从油漆作胡同东口进,往西直行百米,遇一小岔路口,如继续直行,胡同就变窄了,无法通行。转弯向北直行,几十米过后,便豁然开朗,眼前又呈现出东西走向的宽“胡同”,并有坐北朝南和坐南朝北,以及坐东朝西的院落若干;更为神奇的是,胡同之宽敞,可并列三辆汽车,这在京城胡同中甚为少见。真正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站在宽“胡同”原地,可往东,还可往北,只是走到北头后依旧不通,北京人称之为死胡同。往西五十米途中,有两所宅院,气势非凡,估摸是当年“包工头”所置。
走至胡同西尽头折向北,再往西,胡同又忽然变得异常狭窄,宽不足一米,仅可容单人行走。行进途中感觉憋着口气,待终于“逃离虎口”后,随即与西楼巷和恭俭胡同“三方”会合。
风烛残年的庄士敦宅院
北京胡同的美妙和魅力就在于此,不亲自体验,享受折半。如今,油漆作胡同中最有价值的院落是东口路北1号,末代皇帝溥仪的英文教师庄士敦的宅院。
在百余年前,为了让洋师傅庄士敦离溥仪近些,“内务府”在故宫周边为洋师傅选房子,最终看中了油漆作1号院。庄士敦非常喜欢这套大四合院,亲自动手把它布置得充满北京文化色调。
大门洞里有四个红底黑漆字的“门封”,昭示着庄士敦受到的不凡待遇:“毓庆宫行走”、“赏坐二人肩舆”(肩膀上的轿子,一种代步的交通工具)、“赐头品顶戴”、“赏穿戴膆貂褂”。而室内的家具均为中式桌椅案榻,条幅字画,绝对中国制造。
由于庄士敦的特殊身份,进出故宫,如走家门。他对中国文化的仰慕,在其撰写的《紫禁城的黄昏》一书中,全面、系统、客观地介绍了当时苦难深重的旧中国,为世界了解中国打开了一扇窗口。
如今,油漆作胡同1号院已经名存实亡了。眼下,这座老宅子不仅风烛残年,而且院内房屋已全部拆除,只剩下大街门及残缺的院墙。如今,偌大的院子里,坐北朝南是一排民工住宿的板房。
据了解,庄士敦在北京还有三处住宅:紫禁城里的御花园、颐和园里的谐趣园和卧佛寺的樱桃沟。1981年,位于樱桃沟的庄士敦别墅被门头沟区政府列为区级文物保护单位。
在油漆作胡同中部,还有一扇小红门,常年关闭。上世纪70年代,这家就养了条大狼狗。据说房子的主人是个外国人,当年是白求恩医疗队的队员,抗日战争胜利后留在了中国。1949年后,被安排在积水潭医院上班。
再有就是邓小平曾经住过的宅院,宅院的正门是米粮库胡同,住宅的旁门(后门),遇有非常情况,可以随时出入汽车。
如今,在油漆作胡同西口的位置,有几户人家在经营胡同酒吧,不是特“闹腾”那种的,而是在院子里修建了大玻璃屋顶,摆上舒适的沙发椅。置身于京城古老的胡同之中,看书,聊天,喝酒,可谓是别有洞天。遥想当年,这里曾经是北京油漆工匠的集中地,最精巧的工匠,最精湛的油漆工艺……都在这条胡同里闪耀着璀璨的光芒。
庄士敦与溥仪的师生缘
庄士敦,英国人,曾在亚洲生活20多年,游历了中国二十几个省份。他不仅能讲一口熟练的中国话,且对中国的经、史、子、集及佛教都有些研究,尤其爱好中国的唐诗宋词。
1919年4月,庄士敦与溥仪在毓庆宫举行见面仪式:先进行君见外国使臣礼,由庄士敦行鞠躬礼,“皇帝”起立握手;然后再进行拜师礼,由“皇帝”学生向庄士敦鞠躬,并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最后一位具有“帝师”头衔的外国人。
在以后的日子里,庄士敦与溥仪的师生关系十分融洽,庄士敦不仅教授当时14岁的小宣统皇帝(溥仪)英文,而且用西方的绅士礼节、生活方式甚至西方的思维方式教育小“皇帝”,并用西方文化感染熏陶着中国这位退位的少年君主,使自幼身居紫禁城的少年,接触并了解了世界文明的进程。
具体有以下几个颇有影响和有“重大”意义的事件。
首先,溥仪本来就觉得自己头上的大辫子,如同“猪尾巴”般地丑陋,尽管从民国二年(1913年)开始,民国内务部就多次来函,敦促小朝廷剪掉那条代表封建王朝的脑后小辫,但小朝廷内务府无动于衷。而庄士敦对“猪尾巴”的讥笑,促使溥仪毫不犹豫地把“猪尾巴”铰下去。
第二,在读书学习中,庄士敦敏锐地觉察出,皇帝学生的眼睛很有可能近视了,需要医生医治。端康太妃(瑾妃)坚决反对让外国医生检查皇帝的眼睛,理由是,皇上的眼睛怎么可以随便乱动呢?庄士敦以辞职不干相威胁,1921年11月7日,庄士敦以胜利者自居,请了协和医院的著名眼科大夫检查了溥仪的眼睛,并为他配了一副眼镜,溥仪对此欣然接受。
第三,当溥仪出面宴请中外各界人士时,应邀前来的男女贵宾首次在宫内同桌共饮,改变了慈禧太后宴请外宾时男女分宴的老规矩,成为清末之后开一代先河的“新规矩”。在有重要宴请之前,溥仪、婉容二人还站在门口迎接,与来宾逐一握手,表示欢迎。这些都是庄士敦的主意,并且被溥仪欣然接受。
溥仪为回馈师恩,油漆作胡同1号院的租金一直由内务府出资,工资1000块大洋。后来内务府资金捉襟见肘,被出租人不断催促,不得已,溥仪才在路西的吉安所给庄士敦买了套房子,没等事情办妥,溥仪便被轰出了紫禁城。
1924年,庄士敦回到了英国,但他时刻和皇上保持着通信往来。他经常以自己的中国名字“志道”而自豪,就连溥仪给他写信,也称他为“志道师傅”,这使得庄士敦格外开心。溥仪的妹妹韫龢陪丈夫在英国留学期间就住在庄士敦家中,她回忆说,庄士敦是个非常可爱的老人,当他和你用中文交谈时,经常卖弄所谓的老北京话,不仅没有掺杂洋味,甚至连“儿话音”的“京片子”,也说得像模像样的。
1934年,庄士敦的回忆录《紫禁城的黄昏》,由伦敦一家著名的出版社出版之后,轰动欧洲,接连再版。庄士敦在回忆录中不仅披露了罕为人知的宫中生活,也客观地记述了晚清落幕之际复杂的历史景象。据说,庄士敦用这本回忆录的稿费,在苏格兰购买了一座风光秀丽的小岛,并独自前往小岛上居住。
1938年,64岁的庄士敦患膀胱癌病逝。在他生命最后几年,苏格兰小岛寓所的楼顶上,始终飘扬着大清帝国的国旗——三角龙旗。
原标题:庄士敦与油漆作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