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弼时女儿：降生在长征途中一户藏族同胞家的羊圈里

原标题：任弼时女儿：降生在长征途中一户藏族同胞家的羊圈里

法制晚报讯（文/陈品 编辑/李京伟）9月18日，法制晚报“7080重走长征路”大型公益直播活动的第二站拉开帷幕。本期的重走站点是四川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的松潘、若尔盖草原，由罗瑞卿大将之子罗箭作为讲述人，肖劲光外孙李冬、任弼时外孙女朱小红作为领走人，带领法晚的80、90后年轻记者们一起重走长征路上最艰难的一段——草地。

任弼时的女儿，也就是朱小红的妈妈任远征，就出生在长征途中经过的阿坝地区这片草地上，1936年8月，任远征在一户藏族同胞家的羊圈里呱呱坠地，成为为数不多的几个在襁褓中走长征的孩子。

2006年，任远征参加开国元勋后代重走长征路活动，来到松潘县的长征纪念碑园。纪念园中有一个雕像是女红军骑在马上，抱着一个孩子。有人对她说：“那个小孩不就是你吗？”

说到这里，80岁的任远征眼角有些湿润，“与很多夭折或者丢失在长征途中的孩子们相比，我是幸运的。

在长征胜利80周年之际，任远征的女儿朱小红来到当年母亲降生的地方，寻找当年那个藏族同胞的家，缅怀先烈、纪念长征。

任远征告诉深读（微信ID:shenduzhongguo），“我支持她重走长征路，让她知道如今生活的来之不易。”

朱小红拍的这组红军雕像中，有一位女红军手抱一名婴儿

孩子死去的时候，小小的拳头基本上都是紧握的

在卫生和医疗条件十分有限的情况下，人们常说妇女生孩子是一只脚跨进地狱之门。长征中的产妇，恐怕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进了死亡之门。

产妇是如此，孩子更是如此。据掩埋过孩子遗体的红军战士回忆，孩子死去的时候，小小的拳头基本上都是紧握的，仿佛表达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

毛泽东的妻子贺子珍和邓发的妻子陈慧清是最先体验征途分娩和骨肉分离之苦的女性。

在红军渡过赤水河后的一个雨夜，贺子珍在路边的茅屋里临盆。警卫员用平时洗脸兼盛饭用的脸盆给婴儿洗了身子，据说第二天用来打饭时，盆沿儿还沾着血迹。

同样在过赤水河之时，陈慧清也分娩了。由于难产，她疼得在地上直打滚。产妇的宫缩和追敌的枪声一阵紧似一阵，董必武派人告诉断后的红五军团董振堂：女红军正在生孩子，请他务必顶住。

董振堂命令一个团的战士勇猛阻击，顶了两个多小时，直到生完孩子才撤下来。

1935年11月，红二、六军团1.7万余人从桑植出发开始长征。李贞身为六军团组织部长，此时已怀孕3个月。1936年7月中旬，部队进入茫茫草地，草地没有净水，也没有给养。过度劳累加上营养不良，使怀孕7个月的李贞早产。

产妇没有营养补充，没有奶水是必然的。小生命含着干瘪的乳头饿得哇哇直哭。热心的战友们送来了破衣服做尿布，送来了他们自己也舍不得吃的青稞面，但这无法解决根本问题。

还没走出草地，这个可怜的小生命便夭折了。孩子夭折、产后虚脱、疾患侵袭，重重打击使李贞倒下了，她常常昏迷不醒。艰苦生活严重摧残了她的身心，这位后来新中国第一位被授军衔的女将军一生没有留下孩子。

任远征接受记者专访

过完雪山，母亲在草地的羊圈生下她

在红军长征途中有好几位领导人的妻子曾生下子女，但由于种种原因，这些刚刚出生的婴儿或被迫遗弃，或半路夭折，只有两个婴儿跟随自己的父母走过了雪山草地，看到了新中国的诞生。其中一个正是任弼时的女儿任远征。

1936年7月，红2、6军团与红四方面军在甘孜会师后，改编为红二方面军。任弼时任红二方面军政治委员兼红2军政委。

8月，任弼时率部队长征，艰难地行进在四川阿坝草地上。任弼时夫人陈琮英当时已是十月怀胎。

“母亲说，过了雪山是一条大河，刚过了河，感觉挺累的，就想生孩子。其实当时应该是被凉水刺激到了。她说幸亏是过河以后，否则就没我了，身体很容易感染的。”

即将临盆的陈琮英被安排到了附近的一户藏族同胞的家里。当时藏族同胞的房子是类似阁楼的布局，上面住人，下面是羊圈，有一个很窄的楼梯，说是楼梯，其实就是把一根木头“咔咔”砍几刀，好让人有踩着下脚的地方。

这样的楼梯，一般人都不好爬，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更爬不上去。紧急之下，只得在羊圈里铺了个油布，把孩子生下来了。

当时负责接生的是后来的卫生部部长傅连璋。任远征说，她的运气还算是好的，母亲临产的时候正好有医生在，如果没有医生，那也没有办法，只能听天由命了。

傅连璋的妻子陈真仁当时是协助接生的护士，“后来我听说，当时是陈阿姨在一旁举着灯。有了这次的合作，两个人后来开始慢慢熟悉了。我出生的第二年，他们结婚了。我和傅叔叔的女儿从小一起长大，后来一起上学，关系一直很好。”

说到这里，任远征笑言，“这么说的话，我还算是他们的第一个小‘红娘’呢。”

孩子出生后，任弼时夫妇非常高兴，因当时红军正在长途跋涉中，故给女儿起名任远征。

任远征小时候曾听母亲讲过，当时母亲生下她后，只休息了几天又赶去工作，要接收机要电报。母亲没有奶水，是朱德总司令在草地上一条水沟里钓起了几条鱼，炖成鱼汤给母亲喝，她才有了奶水喝。

“后来我亲自去阿坝地区的草地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朱总司令钓的鱼并不是我想象的咱们今天吃的鱼，而是几条一掌长的小鱼。我听我妈妈说，鱼汤做好了没有盐，特别腥，但那会已经很不容易了，简直像是人间美味一般。”

18天大的婴儿在小骡马驮着的摇篮里开始长征

刚出生不久的任远征在襁褓中开始了长征，红军战士轮流把她背到了延安。

“长大后我还跟父亲开玩笑说：‘你挺好的嘛，没把我扔那儿，不然我现在肯定就是藏族姑娘了’。我爸爸就说：‘别谢我了，你得好好感谢你贺伯伯，他们家那个要是扔在路上，你也得扔在路上了’。”

任弼时口中说的“贺伯伯”是贺龙元帅，而“他们家那个”正是另外一个出生在长征中的婴儿——贺捷生。

1935年11月1日，湖南省桑植县，红2、6军团即将开始长征。这天，红2军团军团长贺龙在前线指挥阻击敌军刚取得胜利，妻子蹇先任生下一个女儿。取名“捷生”。

长征就要开始了，按当时的情况是绝不允许未满月的婴儿随红军长征的。贺龙决定把女儿寄养在一户亲戚家里。

可一个星期过去了，还不见那位亲戚来接孩子，焦急之中，贺龙连夜翻山越岭来到那户亲戚家，却见门已上锁。经询问才得知，这户亲戚已于一个星期前搬走了。

当时，如果让敌人查出谁家里藏有红军将领的孩子是要满门抄斩的。任远征说，她出生后，父母原本也是打算把她送给当地的老乡的，但后来左等右等不见老乡的身影，最后才知道已经逃走了。

“谁都不舍得把亲生的孩子送人，但是带着孩子实在是个累赘。为了革命，舍弃自己的孩子，都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于是，围绕要不要带着贺捷生长征，红二军团的首长贺龙、任弼时、关向应、萧克、王震等临时召开紧急会议。有人认为，红军作战艰难，时刻处在危险之中，不能带着孩子行军打仗；另一种意见则认为，我们革命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孩子吗？孩子是我们的未来和希望！

蹇先任当时在窗外等候消息，听到这话，激动得几乎哭出了声。因为有了这次特别会议，红二、六军团后来多了4个婴儿，他们是贺龙的女儿贺捷生、任弼时的女儿任远征、萧克的儿子萧保生、吴德峰的女儿吴岷生。

“萧克叔叔家的孩子也是在松潘草地上出生的，当时李伯钊把自己仅剩的一点粮食送给了产妇，自己却饿得差点走不出草地。后来萧保生在日本侵略者的细菌战中被杀害了。”任远征说。

11月19日，出生18天的小捷生就在一匹小骡马驮着的摇篮里，成为红2军团从桑植刘家坪开始长征的一员。有时一晚上要转移七八次，掉队就可能被俘，蹇先任背着女儿在漆黑的夜里翻山越岭，身上跌得伤痕累累，衣服被荆棘划得破烂不堪。怕女儿哭声大招来敌人，母亲就把婴儿用布裹在胸前，只要孩子一哭，就用奶头堵住孩子的嘴，有一次孩子被憋得脸色青紫。

有时，贺龙也会把捷生小心翼翼地放进他宽大的衣兜里，带着她骑马行军。

一次，过贵州的山垭口，贺龙率领部队一口气奔袭了几十里。等到他喘气掏口袋里的烟斗时，才发现身上少了什么：心爱的女儿不见了！原来小捷生从他怀里被颠了出来。贺龙寻原路冲杀回去，幸好小捷生被落在大部队后面的几个伤病员发现，才重回父亲怀抱。

部队到达陕北时，贺捷生刚满1周岁。

七十岁的任远征在草地上过生日

任远征告诉深读（微信ID:shenduzhongguo），她至少有两次去寻找过她出生的草地。

2006年为纪念长征胜利70周年，任远征参加了名为“情系长征路”的红色缅怀之旅，这次活动由罗荣桓元帅之子罗东进策划，历时月余、行程万里、途径十一省市，和任远征一起参加的还有周恩来侄女周秉德、陈云之女陈伟力、刘伯承元帅之子刘太行、罗瑞卿大将之子罗箭、贺龙元帅之女贺捷生等人。

“我其实一直想去看看生我的地方。”任远征说。可惜的是，一直到现在，任远征都没有找到她出生的具体的地方，更找不到那户收留她母亲的藏族人家。

“原来那个地方已经没有人了，那次我们去看的时候只有个堤坝，别的什么都没有了。当地的游牧人随草而居，没有固定的住所，所以根本就找不到了。”任远征说起来还是有些许遗憾。

直到现在，任远征也不知道她究竟出生在哪一天。“我小时候在老家时候过生日是农历6月28日，他们有说在夏天生的，也有说在夏秋的，具体都记不清楚了。因为当时军情紧迫、军务繁忙，父母没有工夫来记这件事。”

2006年，开国元勋子女重走长征路，任远征等人走到阿坝大草原的日子是8月18日，二十多位开国元勋子女们商议，一致同意将这一天正式定为任远征的生日。

这天中午，一个简朴而隆重的生日庆祝会在阿坝州红原县开始。“祝你生日快乐”的音乐声回响在草地上空。任远征和老伴切开了生日蛋糕。藏族姑娘唱着迎客曲，为她献上了洁白的哈达，几位开国元勋子女将红绸带打成蝴蝶结，佩戴在任远征身上。

从那天起，七十岁的任远征有了自己的正式生日。

2006年，任远征参加开国元勋重走长征路活动，当时有人说：“那个小孩不就是你吗？”任远征告诉深读（微信ID:shenduzhongguo）：“我觉得不一定是，因为我父亲当时所在的红二六军团，在长征途中生了三个小孩。不管抱的是谁，我觉得都是对那段艰难岁月的一个纪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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