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矶山脉下的人生
- T大
原标题:落矶山脉下的人生
三千多米厚度的哥伦比亚冰原,从六个方向让冰川垂挂和延伸。眼前的这一条,那么优雅地俯伏在林木的肩膀上,四肢绵长地围拥上去。绿的树木霎时鲜亮碧丽起来,白的冰挂晶莹通透起来,像一块巨大的水晶,而山体的泥土,被映射得如同涂了一重莹彩,冰川的水源源不断滋润着、浸透着,那个澄碧的湖越发绢俏梦幻起来。她把美丽的眼睛张开,长长的睫毛扑闪在水湄边,是绵密的水草,莹蓝莹蓝的眼波里,倒映着冰川与林木的相拥,一齐陶醉,一齐坠入仙景。
我看了又看,轻轻地转过了身,已经到了雪线,冰原却在视线之外。气候变暖,冰原在一点一点地往后退,退到地老天荒的地方,退到无人注视的地方。
铁铅色的冻土层下面,冰原把往昔舒展的四肢沿无声息地收拢着,不再与树林山塬嬉戏了。我坐在特制的装甲车来到冰原,白茫茫的一片中,只见冰窟里析出幽幽的莹蓝,蓝到静寂,蓝到无语。我倒退着,回到车上。我来干什么呢,仅只是开开眼界吗?这莽莽苍苍的大自然,又在乎谁的眼界开与不开。人除了震惊,对于自然,从来是无能为力的,那是上苍与造物的事情。这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效法不同的律例,要么只能眺望,要么只能敬畏。
因为壮美,这山野气势如洪。我们迷失,我们甚至愿意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人的世界挤逼久了,不再那么美丽与可爱,人们都在拚命地逃离城市,回到从前,这从前被置换成为大自然,大自然原汁原味的山水,大自然纯静无邪天然自在的品性,于是成了一种向往。
于是就怀乡,或者让自己的魂魄回到自然。两部电影,诠释了两段个人史。这两部好莱坞的片子,都取自落矶山脉一带的外景,演绎两种时势背景下的人生。
《日瓦戈医生》生息的土地是那么的广袤,是一辈子也无法穿越的,雪橇和马车撵着时间和岁月,命运和战争撵着情感和人生,一切的变数都在演绎着无常,只有苍茫是不变的,也唯有苍茫是难渡的,和这块土地厮守着,永恒地看着四季流转。日瓦戈医生狂热地爱着,又绝望地撒手;日瓦戈医生见证着时势的风云变幻,也目睹着自己人生遭际的云舒云卷,然后和这块土地在苍桑中沉默、回想、思忆。据说,这就是一个人的史诗,也是一段社会史诗的缩影。
《断臂山》坐落在湖畔的山峦中,本真的情怀,野性的风景,都是自然山水衍生的禀性,不知不觉就会把一个人的一生一丝一缕地穿织起来,没有时间的先后,也没有得与失的进退,像一道潜网,网住了无猜的相守和相恋。
水从林木的山涧峡谷冲泻下来,嶙峋的乱石冲成了各种形状,击溅出来的水花白生生的,水幕一样随着风向忽左忽右张挂。山坡上朝阳的那面,草皮像毯子一样厚实,躺在这里,可以看见水面上的湖光山影。太阳照射下来的时候,把人烘晒得骨头都酥软了,血管里一汩汩涌动着温情,山影罩下来的时候,彻骨的冷让人冻得一激灵,霜一样的感觉迎面扑来,风很大,狂乱地把什么都往天际里吹,凭什么能作稍许的抵抗呢?
爱与不爱,向往还是不向往,期待还是不期待?这是心活下去还是死寂的分界。所以,很多的人跑来了,说着说着要回归自然。自然是能回去的吗?家又能在哪?我也来,我只是为了看一眼,却依然是两眼茫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