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情、死亡与残酷美学

2017-05-19 01:02 北京青年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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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爱情、死亡与残酷美学

    ◎桫椤

    想到夏商,会首先想到《东岸纪事》。《东岸纪事》曾被誉为“黄浦江东岸的未开发的浦东的‘前史’”,作为一直在先锋写作中孜孜以求的小说家,夏商正是在这部作品中完成了他的“现实主义转型”。而眼下这部《标本师》,我们并不能在其中寻找到地域文化对小说的支撑,形成小说叙事动力的,是曲折的、令人惊悚的、充满悬疑色彩的爱情故事。小说以个人化的情感纠葛为主线,呈现了有关爱情和死亡的心灵秘境,是一个具备完整要素的私人叙事文本。

    小说的故事开始于一场诡异的偶遇:在河边钓鱼的标本师欧阳晓峰看到了一位女子,引起他注意的只不过是因为她像极了自己曾经的女友苏紫。作者抽丝剥茧,呈现了两场骇人命案的真相:欧阳晓峰将背叛自己的女友推下了深潭,焦小蕻在鱼塘边“失手”松开了丈夫的轮椅……欧阳晓峰工于心计,为了得到焦小蕻煞费心机,但他的爱情进攻只不过是在寻找情感的替代品。蕉小蕻尽管保持着高度的警惕,但仍然无可避免地陷入了“阴谋”之中。

    在《标本师》中,推动故事和人物行动的根本力量是爱情,欲望与情爱是小说叙事伦理中的主导法则。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爱情小说。当然,这里的爱情不是滥俗意义上的平庸之爱,而是关涉生命的生死之爱。主人公欧阳晓峰对焦小蕻的追求和交往成为故事的主线,但这条主线先是牵带出焦小蕻与刘世阁的爱情,进而扩展到欧阳晓峰与前女友苏紫的爱情;标本宗师敬师父与金堡岛上的女人羊一丹的情感关系也若隐若现;此外,其余男女之间也尽皆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尽管这些人物彼此有着复杂的关系,但是最紧要的关系是靠男女情感和性爱关系建立的。

    除了爱情这一因素,小说中关于标本的知识体系构成了叙事的另外一个基础。作者自己曾说《标本师》是一部“穿着爱情外衣的知识小说”,事实上这个自我定位颇为牵强。在我看来,爱情不是这个故事的“外衣”,而是最主要的叙事动力和重要的内在追求,反倒是知识才是“小说的外衣”。的确,知识在小说中起着重要作用,在某种程度上起到了弥补小说中因为倚重爱情而导致的生命价值虚无的问题。但在资讯时代,依靠知识对读者进行启蒙已不再是小说的主要功能,作者在小说中融进的有关标本的知识,与人物命运之间形成了因果关系。也正是在这个角度上,《标本师》实现了从私人化的爱情叙事到知识小说的自然融合。

    《标本师》带给人的另一个审美感受,是关于残酷和死亡的美学审视。小说的爱情刻骨铭心,但始终与死亡缠绕在一起。欧阳晓峰以爱的名义将出轨的女友苏紫推向悬崖,焦小蕻也以爱的名义让刘世阁坠亡鱼塘。作为小说故事的主线,欧阳晓峰的狂情“阴谋”在焦小蕻开门见到耀眼的“凤凰”时,以死亡毁灭了即将收获的爱。接下来发生的故事超出了大众审美的接受能力:标本师欧阳晓峰一刀刀摘除了焦小蕻的内脏,将他千辛万苦追寻到的爱人制作成了人体标本。小说融残忍、唯美和浪漫格调为一体的书写,揭示了作者在爱情和知识之外标榜的残酷美学。爱情与死亡这两个永恒的主题,在《标本师》里合二为一。

    或许我们不该以道德来评判人物,毕竟道德的得来源自外在的社会规范,真正考量人物的则是人性。《标本师》的残酷美学事实上一直存在着不可回避的人性悖论:爱情中的背叛与坚守,难道就可以成为死亡的理由吗?显然不是。欧阳晓峰在苏紫将死之际有过瞬间的悔意,且事后以“仁慈”为自己寻找借口:“我是个仁慈的人,至少让她知道因何而死。”言称“仁慈”的人恰恰是致人死亡的人,夏商在这里对“欧阳晓峰式”的爱情的批判是一场人性的反讽。欧阳晓峰与焦小蕻都背负着爱情和生命的罪责,而令他们时时勾起“罪感”的正是深埋在爱情之下的人性。因为罪感的存在,欧阳晓峰试图将爱加诸在焦小蕻身上,而焦小蕻对刘世阁的爱更怀有深深的歉疚和悔恨,最后不得不以特殊的方式殉情。

    夏商有着卓越的文本把控能力,小说的视点在爱情、知识、死亡和人性之间闪转腾挪,演绎着一个个看上去壮美、忧伤却又惊悚的故事。而在情节上,小说采用悬疑、解密的方式,各路线索逐条行进,互有交叉,矛盾点在最后得到解决。《标本师》的基调是沉郁的,这恰恰呈现了作者的小说观:“其实我认为小说是一种伤感的艺术,是对旧事物的还原,总体而言小说是一门怀旧的艺术。”在作者的创作序列中,《标本师》有着双重的意义:在语言和主题上,表明了一位先锋作家在泛娱乐化时代的文学坚守;在传奇化的叙事上,则又显示出他在坚守中的犹疑——两者结合加上日记体的叙述形式,最终使《标本师》呈现了较为复杂的文本形态和价值取向。

责任编辑人:凤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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