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泛区”血泪史:国民政府为拖住日军决堤黄河,千万百姓流离失所

2017-05-20 21:44 瞭望智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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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泛区”是个浸含着民族血泪的词汇,更不应该被用来施加地域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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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淞沪会战从8月打到11月,国民党军付出伤亡33万将士,阵亡校尉级以上军官近千名,其中少将以上高级军官10余名的代价,还是打败了;

1937年12月,中华民国首都南京沦陷,南京大屠杀惨绝人寰;

在北方,几乎同时,太原会战国民党军伤亡20万;

1938年,徐州会战爆发,国民党军投入百万兵力,伤亡六万多,依然战败。

徐州会战形势图

1938年4月,日军大本营训令其华北方面军和华中派遣军合攻中原,试图把中国军队消灭于郑州开封一线,然后沿平汉铁路南下,攻取武汉。兰封会战爆发了。

一旦北方日军继续南下,那日军的南北战场将全部打通,中国东部的半壁江山将全部易色,九省通衢的大武汉,将直接暴露下日军南北两路大军的刀下,中华腹地将一览无余……


之前的台儿庄大捷虽然激励了中国军民,但也使得日本侵略军更加慎重。他们步步为营,予守予取,凭借优势兵力和战术迂回,扣住了中国军队的命脉。国军步步后退,大家都认为,日军占领中原,直下武汉,已经是指日可待。

时任第一战区司令长官的程潜面临一个抉择。


也就是在日军合围河南的同时,中国统帅部认为,决堤黄河,或许是“以水代兵”乃阻滞日军机械化部队快速推进的唯一良策。蒋介石批示曰:“将此议交第一战区司令长官核办。”事实上,就是将这军事责任、政治责任、社会责任完全推卸给程潜。黄河决堤而死人百万,这是常识,程氏面临着他一生中最大的道德叩问。


兵势如火,时不我待。爱民如程潜者也必须作这个残酷的决定。但是,“能救一个是一个”,就在决定决堤前后,程潜发动了人类历史上最庞大的救援行动。


所谓的“花园口决堤”在6月9日,而奉程潜所命的民事撤退早就开始了。5月31日,程氏决定在中牟县赵口决堤。随即下拨一万元救济款给郑州专员罗震,由其和郑县县长全百慈向所有应迁离百姓发放每人五元的逃荒费,中牟县也依同此例。两县百姓沿贾鲁河两岸向西迁徙,走了三天才走完。


也算是幸运吧,赵口两次决堤都告失败,原因是此时春末,黄河水量实在太小,自然出槽困难,对于堤坝不能形成应有压力。但此时日军已经攻陷开封,进逼腹地,于是当地守将决定在赵口西26公里处的郑县花园口炸堤决防。

1938年6月9日,距中牟不足20公里的黄河花园口大堤溃决,眨眼之间,“黄河之水天上来”,让毫无防备的中牟百姓无处躲藏。河水伴着大雨快速推进,两天之内便袭淹了中牟全境。据档案记载:“11日,黄水猛涨,赵口口门出水;次日,中牟三刘寨、油坊头、七里店、王庄、关家、六堡、闹市口等村全部被洪水淹没;13日,花园口与赵口两处黄水在中牟西北部的茶庵汇合,分成三股南下,泛滥区域东西已达15公里宽。西股主流黄水至中牟入贾鲁河,南泛尉氏、扶沟、西华等县……”

花园口决堤后的惨状

1938年6月22日《申报》1版《办黄灾急振》记载:此次黄河大堤,在赵口、杨桥、花园口一带被炸溃,洪流越陇海路而南,沿贾鲁河入皖,将与淮水合流。

豫南首当其冲,中牟、开封、陈留、通许、尉氏、扶沟、鄢陵、 太康、西华、淮阳十县,皆成泽国,灾情惨重。

黄河北岸之卫河、广济河,亦续被敌军炸决堤防,孟县、沁阳一带,复罹水灾。豫省连年水旱频仍,继以战祸,现又加以空前水灾 ,截至目前,难民已达四五百万人……

“黄泛区”难民

混浊的河水向东南方向迅猛推进,在黄淮平原随性肆虐,最终形成了跨越豫皖苏3省44个县的“黄泛区”。

当时直接淹死和饿死的群众多达八十九万人,造成了历史上人为的一次大灾难。黄河水下泄后,西边一路沿颍河下泻淮河,东边一路沿涡河到安徽怀远流入淮河,黄、淮合流后涌入洪泽湖,淮河、洪泽湖沿岸立即变成了一片汪洋。

1938年航拍的“黄泛区”

这次洪灾,河南、安徽、江苏共计44县市被淹,受灾面积达29000平方公里,受灾人口1000万以上,冲毁140万民房、淹没近2000万亩耕地。黄水所到之处,房倒屋塌,饥民遍野。这次洪灾,豫、皖、苏三省共有390万人背井离乡。

花园口炸堤,给日军也造成了重大困难和损失,日军进攻被迫停止。位于黄泛区中心的日军,来不及撤走的车辆、火炮、坦克、战车等辎重武器设备等,均沉入水底,不少人员、马匹被水冲走。在黄泛区东岸的日军迅速后撤。

花园口决堤水中前进的日军

总体来看,日军约4个师团陷于黄泛区,很多无路可逃的日军官兵爬上老百姓屋顶,可那些泥糊的民房根本经不住洪水的浸泡冲刷,房屋垮塌,日军落水淹死上万人。日军大本营原定的以淮河水运为后勤补给线、日军主力由北方进攻汉口的作战计划破产,日军不得不改变作战路线,岌岌可危的郑州防线被解了围。

延迟6年后,日军于1944年4月才攻占郑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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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园口决堤虽然阻滞了日军进攻,使其只能从合肥安庆一线沿长江仰攻武汉,华北方面军无所作为,于是为国民政府撤退武汉的军政机关争取了大量时间;但是,毕竟黄河溃决造成了沿岸人民严重的生命财产损失,并迁延十年之久。有历史学家认为,“程潜作为战区司令长官,虽然出于军事考虑忠实执行了上司的命令,但他作为这一事件的重要责任人,对决堤所产生的严重消极后果,也是难辞其咎的。”

黄河水退后,形成了一片长达400多公里的黄泛区,豫东平原的万顷良田沃土变成了沙滩河汊,无法耕种。此后黄河水连年泛滥, 频繁决口。黄泛区土地经过大旱炙晒后,撂荒的土地又成为蝗虫迅速滋生的温床。

1941年从的夏秋两季开始,河南本该是雨水充沛的季节,却连一滴雨都没有下,反而骄阳似火。在旱魃的狂舞中,昔日肥沃的土地已经龟裂成块,最后变成沙化的土地,完全不适合耕种。原本有河南粮仓之称的滑县,连续三季颗粒无收。

1942年全国干旱等级空间分布图


1942年河南继大旱之后,许多县份遭到蝗灾,遮天蔽日的蝗虫,一落到农田里,顷刻之间就把庄稼啃个精光,河南境内成千上万老百姓的生活陷入饥饿境地。灾民们宰杀了他们平日爱如生命的鸡犬、耕牛,卖掉他们的锄头、棉袄,卖出他们的土地,最后割下他们的心头肉——卖了儿女,卖老婆。末了还是被死神衔去。《大公报》主笔王芸生在1942年的一篇《看重庆,念中原》的社论中写道:“饿死的暴骨失肉,逃亡的扶老携幼,妻离子散,挤人丛,挨棍打,未必能够得到赈济委员会的登记证。吃杂草的毒发而死,吃干树皮的忍不住刺喉绞肠之苦。把妻女驮运到遥远的人肉市场,未必能够换到几斗粮食。”灾民开始吃草根、树皮,而且很快草根也几乎被挖完,树皮几乎被剥光,灾民开始贫血,瘦弱,疾病,然后面部浮肿。在许多地方还出现了“人相食”的惨状,一开始还是只吃死尸,后来杀食活人的事情也屡见不鲜。在洛阳,有个荥阳籍的灾民不忍心家人在饥饿中煎熬,亲手杀死他的一妻二子后投井。有传教士报道说:“饿疯了的农民为寻找食物而武装拦路抢劫的事件正可怕地增长。”

1942年河南大饥荒


从1937年抗战爆发到1942年河南遭灾,在这五年多的时间里,河南出兵出粮的数量都位列全国第一。这样的沉重负担,即使是风调雨顺,河南农民在交粮纳赋之后,也只能靠野菜杂粮勉强度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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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泛区”的历史发生在中华民族最悲惨的时刻,是中国民族被逼到绝境后,生生从自己身上割下的一块血肉;这是百万“黄泛区”人民拿生命换来的;这是千万“黄泛区”人民拿自己的颠沛流离、背井离乡、忍饥挨饿换来的;这应该是中华民族永远记住的民族疤痕;这是用老百姓的命、用黄河这个母亲河,去拖住敌人的刺刀。

1938到2017,79年过去了,居然还有国人拿“黄泛区”这个词来歧视同胞,实在令人愤怒。涉事企业仅仅开除当事人是不够的,需要真正反思企业文化和价值观,杜绝人事歧视由明入暗,继续运行。


责任编辑人:智能抓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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