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信长如何策划了对自己的谋杀？

原标题:织田信长如何策划了对自己的谋杀？

文|[日]明智宪三郎

节选自：《本能寺之变：光秀·信长·秀吉·家康，1582年的真相》

本能寺之变是日本历史上最大的武装政变，也是战国时代走向终结的一大契机，被认为是战国时代最后的“下克上”。

天才织田信长为何会在即将一统天下之时被最为器重和信赖的部下背叛并杀害？肩负名门土岐一族存亡兴衰的明智光秀又如何将计就计成功发起叛乱的？在所有事件的背后操纵这一切的人究竟是谁，谁又是最后的赢家？

织田信长画像

对于六月二日本能寺之变当天发生的事情，有四个谜团是人们所提出的各种说法都无法合理解释的，无论是成为定论的“疏忽大意说”和“偶然事件说”，还是“黑幕说”、“冤罪说”。

如果人们提出的谋反实施过程不能合理解释这四个谜团，那么就不能算是探明了本能寺之变的全貌。接下来让我们用历史搜查的方法来解开这四个谜团。

➤家康、顺庆被召之谜：当天信长在本能寺有何打算？

六月二日早晨，德川家康和重臣们共计四十人左右从堺市向本能寺出发。同样，大和的武将筒井顺庆也在前往本能寺的路上。信长从安土出发时带了大量的茶道用品，有可能准备在本能寺召开款待家康的茶会，但信长把他们叫到本能寺的真正打算是什么呢？

光秀的士兵留下了颇具深意的证言。这里所谓士兵的证言，指的是光秀军队中名叫本城惣右卫门的士兵关于自己年轻时的功劳事迹的记录。其中有关他攻入本能寺的记录里有极其重要的内容：

有人说明智谋反，信长公被迫切腹时，我等打头阵进入了本能寺，这都是假话。因为我等做梦都没想过逼信长公切腹。当时，太阁公正在备中征讨毛利辉元殿下。我们以为明智光秀会率军前往援助。本以为会前往山崎方向，没想到却被命令前往京都。当时家康公也在京都，所以我等一心想着这是针对家康公的。

信长当天在本能寺打算做什么呢？答案正如光秀的士兵所言。假设信长把家康叫到本能寺是为了让光秀杀掉家康，那么一切都合理了。

如果想要杀掉家康的话，最好的方法是什么呢？那就是将家康和他的重臣们集聚一堂，将之一举消灭，然后进攻三河，制服失去指挥的德川军。这样的话能在短期内结束战斗，己方也会避免损伤。

也有研究者称信长不可能在那个节点上杀掉家康，不然同盟者和家臣都会对信长失去信任而离开他，但“在战术上极其老练”的信长当然会设法不让同盟者和家臣离开他，比如可假称“是家康谋反在先，欲取自己性命，所以才杀了他”，这样就名正言顺了。

大概是信长为了让这种说法站住脚，而故意上演了“守卫薄弱的本能寺”的桥段。谁都知道家康不可能在守卫森严的安土城发动谋反，即便不是像信长这样的战略家也能明白这种程度的小聪明吧。

➤织田信忠被忽略之谜：光秀为何会忽略信忠？

织田信忠住在本能寺附近的妙觉寺里，他作为接待人员当然也被召来参加茶会。这样的话，如果光秀等信忠、家康到达后再动手，那不光是信长，连信忠、家康都能一网打尽。为什么他没这么做呢？

光秀漏掉了在本能寺附近的妙觉寺里停留的信忠，说明从五月二十九日到六月二日清晨的袭击中，光秀完全没有监视本能寺周边的情况。在绝不能有漏网之鱼的谋反过程中，这种粗心大意的事情有可能发生吗？这牵涉到了信长防止情报泄露的策略。

信长为了绝不泄露谋杀家康的秘密肯定做好了准备，为此他只向光秀透露了自己准备谋杀家康的秘密，与之商谈并让他做好准备。可是，信长精心准备的“谋杀家康”的计划，在光秀深思熟虑以后换成了“谋杀信长”的计划。

它的实施极其简单，信长自己已经把所有步骤安排好。光秀只需要比信长指示的时间早几小时到达本能寺就行了，所以光秀根本没有监视上洛后信长周边情况的必要，他确信即使如此也肯定可以杀掉信长，于是决定谋反。

之后，本能寺的袭击完全如光秀所想。可是，京都发生了一件计划外的事情，那就是“信长的嫡子信忠也在京都”。信忠本应与家康一行人同行，从安土前往京都、大阪、堺市。家康一行人在五月二十九日进入堺市，而信忠突然改变计划前往了京都。从信忠决定更改计划的那一刻起，丹波龟山城里的光秀就已经无法探知这个情报了，信长也没有将此事通报光秀的必要。

➤进军安土城之谜：光秀为何毫不犹豫地向安土城进军？

信长对公家们说过自己将于六月四日出征西国，那么安土城中应该正在集结做好出征准备的织田军，所以织田军理当可以据守安土城内或者出去迎击光秀军。

可是杀掉信长、信忠的光秀在六月二日这天毫不犹豫地进军安土城。在安土城中的织田军没有据守却直接撤退，让光秀军兵不血刃就进了城。光秀又是如何预知到这些的呢？这里涉及了信长的一个小计策。

信长将五月十五日来访安土城的家康一行人在二十一日送往堺市参观，其间信长做了杀掉家康一行人以后进攻家康领地军队的出征准备。

这个准备从五月十七日就开始了，信长以准备援助秀吉出征为由给光秀放假，让他回到坂本城。五月十七日，家康还在安土城。为了让家康相信光秀的出征准备是为了外出征讨，信长故意和光秀上演了一场取消宴会招待资格的戏码。

信长给秀吉所下的命令，和信长为了欺骗家康向外界有意散布的信息是不一样的，所以光秀知道，“信长出征”只是迷惑家康的伪装，安土城中没有准备出征的军队而且防守薄弱，所以光秀估算能轻易地进入安土城，于是毫不犹豫地向安土城进军。

2017年日剧《本能寺酒店》 注意看织田家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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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长疏忽大意之谜：信长在本能寺中为何会毫无戒备？

人们认为信长是因为疏忽而被光秀所杀的，信长被评价为“在战术上极其老练”，很难想象他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信长是出于什么考虑而毫无戒备地在本能寺迎接六月二日的到来呢？

首先，最基本的原因肯定是信长对光秀的信赖。而且信长认为光秀逻辑严谨，应该不会有勇无谋地发动不可能成功的谋反。可是，原因似乎不仅如此。

信长必须将家康一行人叫到本能寺中来，为此他决不能让家康抱有警戒心。假装出征中国地区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将六月二日的本能寺伪装成对家康来说绝对安全的地方，也是极其重要的。所以信长仅在二三十个小姓的陪同下就进入了本能寺。

而且，这个信息还为“是家康谋反在先，欲取自己性命，所以才杀了他”提供了理由——是家康发动谋反想要杀掉自己，所以信长才还手干掉了家康。家康一行加上穴山梅雪有四五十人。四五十人想要袭击二三十人的说法，人们也是可以接受的。

也就是说，本能寺最大的谜团，看起来“信长在本能寺中毫无戒备”，但实际上并非毫无警戒，而是因为对信长的图谋来说，“本能寺中人很少”是必要条件。

但是，恐怕信长是只顾着专心准备自己策划的陷阱，而没有想到会被别人反过来利用了自己的陷阱。信长全神贯注于让自己和光秀反复琢磨出来的谋杀家康的计划成功一事上。我们能就此责怪“信长疏忽大意”吗？

感谢：社科文献出版社·甲骨文授权发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