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权主义的未来

2016-03-31 15:37 社会学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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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权主义时代并没有终结,当今也不是后女权主义时代。尽管有人宣称女权主义已经消亡,社会上依然存在很多不平等的现象,但是女权主义仍旧充满活力,仍是一项十分成功的运动。女权主义在今天是以一种强有力的新形式存在的,因而有时令人难以识别。

女权主义在新时代面临新的挑战。如今人们把女权主义运动的成功与权力和政府联系在一起。然而,随着性别平等政策逐渐成为政府的主流政策,女权主义运动面临极为严峻的局面。女权主义运动的成功把它与其他运动融合在一起,使人们难以决定哪项运动应该处于优先位置。新自由主义的发展与日益加深的经济不平等现象,以及去民主化和环境危机共同成为女权主义运动所面临的最大挑战。

如何应对这些挑战决定了女权主义的未来。应对这些挑战的措施有很多,而应对措施的选择也影响着女权主义、性别关系和整个社会。

“何为女权主义”

关于女权主义的定义有不同说法,其中包括,个人、群体或运动将自身定义为“女权主义”的自我定义法,把“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等同于女权主义,以及把“促进妇女的权益”等同于女权主义。

“自我定义法”可能是最常见的一种方法。如果某人或某项运动自诩其从事的是女权运动,那么这就是女权主义性质的。由于这种方法是建立在个人经验基础之上的,因此它与第二波女权运动初期的传统是一致的。然而,这种方法还面临这样一种困境,“女权主义”一词是具有争议性的——甚至还具有贬斥性。“女权主义”代表着某些极为特别的意思,并附带一些很多人想要设法避免的意义。它具有分离主义、极端主义和男人们极力回避的女同性恋主义的内涵。狭义化这一术语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种怀有敌意的反抗。在这些反抗活动中,女权主义遭到各种媒体的讽刺和嘲笑,而且这种现象已是司空见惯了,如激进女权主义一词一直被扯到女权主义这层意义上。

“女权主义”这一带有贬斥性的术语也曾发挥过它的作用。它曾导致下文这种现象的普遍存在:某人宣称“我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是……”,这里的“但是”后面紧跟的内容通常被认为是对女权主义目标的支持,如同工同酬和消除男性对妇女的暴力行为。因此,社会上出现了一些通过不使用“带有‘女权’字眼的词语”来表示“女权主义”的术语,这些术语包括“性别平等”“平等”“机会均等”和“多样化”等。就女权主义而言,还存在如何进一步对反性别歧视的男性进行定位的问题。即使这些男性为女权主义的目标和运动提供了支持和帮助,我们也仍然不确定他们是否可以被称为传统意义上的“女权主义者”。至少因为性别原因,男性通常不会遭遇不平等的经历。

另外,也有人将追求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的个人和运动定义为女权主义,这种定义法无须自我定义也无须具有直接的性别不平等的经历。虽然许多个人和运动都宣称他们寻求性别不平等现象的减少,但他们通常不使用“女权主义”的称谓。一些女权主义者不喜欢这个词语的内涵,却往往很积极地支持女权主义的目标。例如,这种定义方法会把那些确实支持女权主义的目标,但又声称“我不是一个女权主义者,但是……”的女性也包括在其中。还有一些男性也积极地支持把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作为目标,但是他们不愿意采用“女权主义”这一术语。这其中的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他们不想表明性别不平等现象的受害者身份。这种较广义的定义会把这些男性也包括在内。有很多组织和运动致力于减少各种不平等现象,在其中的某些运动中,女权主义和减少性别不平等内容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且不是最主要的部分。

我们经常会见到,一些既从事女权主义运动又从事其他正义性活动的组织并不将自己定义为女权主义的现象。当代人们的分析和实践,促进了交叉性理论在理论和实践上的发展。这样的联盟或同盟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即使有女权主义的目标,该项活动也可能不会被称为女权主义运动。从事交叉项目的联盟经常使用女权主义以外的术语,例如“性别平等”,甚至是简单的“平等”一词。其中的一个例子是,虽然一些工会致力于实现同工同酬、更佳的晋升机会、更少的骚扰和更好的工作时间管理(如通过产假、陪产假和育婴假来实现),但是女权主义并不是其主要目标。工会可以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的存在,但是如果工会将其作为自己工作内容的重要部分,那么这一较广义的定义也将包括这些工会。因此,第二种方法仍然需要定义性别不平等,而且这是一种过程本身就具有多重冲突性的方法。

与“促进妇女的权益”这一延伸目标相比,“减少性别不平等”是一个更加狭义的对女权主义的定义。很多妇女组织的目标不是“减少性别不平等”,而是“促进妇女的权益”。在任何有关女性主义的实证研究中,这些机构都发挥着重要的作用,而且并不只是因为它们拥有众多的成员。第二种较为广义的定义,在南半球使用得尤其多。虽然北半球的一些国家联盟、国际联盟和“伞形集团”中包括某些追求女性利益的妇女组织,但是它们的关注点不是减少性别不平等的现象。在家庭方面采取不同的方法,通常是致使妇女组织之间存在区别的潜在原因。某些形式的女权主义认为,把女性从家庭中解放出来,让其进入公共领域、获取更好的教育机会、就业机会和成为政治代表的机会,就是它们的一个目标。

其他促进女性利益的政策把保护和改善妇女在家庭中——尤其是照顾家庭的工作中——的地位,视为一个重要的目标。有些人会将其列为女权主义的目标,而有些人则不会。一方面,我们可以将该目标置于女权主义目标之外,因为该目标虽然旨在改善女性的地位,但是它还具有一种巩固现有的性别差异的倾向,而这种差异恰恰体现了不平等性。另一方面,至少有两种方式可以将其列入女权主义的目标之中。其一,将“不同贡献、相等价值”或“应提升照顾家庭的工作价值”的观念包含在“平等”概念之中,并将其视为母性女权主义政策的一部分。其二,将该目标视为改善妇女生活状况道路上的一块垫脚石,这块垫脚石最终很可能会迎来性别平等——换言之,可以将其视为“转型”策略的开端。例如,若将其视为福利国家发展的开端,最终会使劳动的性别分工大范围地发生变化。这种或其他形式的政治实践的发展状况取决于当时的社会背景,特别是性别体制的形式。与公共性别体制相比,当大多数女性不能依靠无偿的家庭劳动来维持生活时,在家庭性别体制下捍卫女性在家庭中的地位,就有可能发展成为女性的一种进步力量。得益于从家庭性别体制到公共性别体制的转型运动的大力推进,在当代英国以及欧盟的多数国家和美国,大多数——虽然不是所有的——处于工作年龄的女性主要依靠有报酬劳动来维持生活,但是南半球的情况却大不相同,南半球的大多数(虽然不是所有的)国家主要采取家庭式的性别体制。

本书对“女权主义”的定义较为宽泛。它包含一些没有将自己定义为女权主义却具有女权主义目标的运动。该定义聚焦于个人、团体、活动和政府计划所追求的性别平等的目标,但又有所延伸。该书将提升女性的地位这一更广泛的目标也包含在内。因为这些目标的实现,都需要对性别关系进行转型。虽然有些运动的近期目标范围是有限的,但是它们可能会推动性别体制的转型,因此也被包含在内。

“女权主义时代已经终结?”

曾经有很多人宣称女权主义时代已经结束,我们生活在女权主义的“余波”之中,现在是“后女权主义”的时代,女权主义已经被新自由主义同化,或者宣称女权主义运动现在处于“停滞”状态,在恶劣的环境之中勉强存在。

关于女权主义时代终结的原因,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人认为,女权主义终将会被那些反对、讽刺、歪曲和嘲笑它的“抵制运动”所打败;也有人认为,女权主义最终会消逝,它将在新的后父权时代变得无关紧要——因为它最终会实现自己的目标,所以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女权主义最终会被新的性别运动取代,如“少女权力”运动和新兴的低俗文化。而且这些替代性的与性别有关的运动都被贴上“后女权主义”的标签。对“女权主义可能已经消亡”的解释有多种,包括恶意的抵制运动及其与后女权主义或新自由主义运动的融合。

“存在且充满活力的女权主义”

女权主义时代并没有终结,相反,它仍旧存在且充满活力。当今社会上存在许多旨在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的运动。性别平等运动与经济、政治、暴力等相关,并延伸到整个市民社会。由于所处的社会位置不同,这些运动以多种形式存在。女权主义可以是地区性的,也可以是国家性的;可以是欧洲的,也可以是国际性的,并且受到全球化的影响。

然而,女权主义的显性表现已不如以前那样明显。一方面是因为,减少性别不平等现象的运动不再常常将自己标榜为“女权主义”运动;另一方面是因为,女权主义的存在形式已经变得令人难以识别。当与其他社会力量结成同盟或联盟时,性别平等运动就很难将自己称为女权主义运动。相反,它们会采用一个与平等、公正和权利相关的、更广义的术语,当然它们不会使用已经被人们批判过的或贬斥性的词语。女权主义已经以一种新的形式出现,它不再是传统形式的社会运动,而是通过制度化进入市民社会和国家之中。那些已经习惯将女权主义仅看做“明显的抗议活动”的人,已很难辨别这些新的制度化的女权主义运动了。

“全球性、跨国性还是国家性?”

女权主义在不同的地方具有不同的形式,而且其重要性和策略也不同。尽管存在差异,这些形式也有其共性。如今的问题是:其共性是否大到可以用“全球女权主义”来形容;或者谨慎地将其描述为“跨国”女权主义;或者,我们是否应将关注点局限于国家或地方特有的形式而显得更为合适呢?

女权主义已经超越了国界,而且更是为国家之间的思想和实践的交流创造了条件。因此,我们可以采纳“跨国”女权主义的概念。此外,在欧盟层面上,也存在对女权主义进行干预的主要形式。因而在这一政治形态中,女权主义跨越了国与国之间的传统边界。

“全球女权主义”一词的不足之处在于它可能会使一些原本重要的区别变得不那么明显,尤其是它可能会过于抬高那些占主导地位国家的实践所占比例。然而,在联合国层面上,无论是联合国各机构的政府间的论坛,还是联合国下属的主要的非政府组织的论坛——如1995年的北京联合国妇女大会制定的《行动纲领》,以及在纽约举办的对《行动纲领》落实情况的5年和10年的成果回顾,都是对女权主义进行干预的主要形式。只要联合国还是全球化现象的一个代表,女权主义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全球性的;否则我们就需要谨慎使用“全球”这个词语了。“全球女权主义”仅限于那些依托于联合国所进行的各种运动。这些运动或是在联合国机构内部进行,或是由联合国不同机构的非政府组织联盟发起。在某些情况中,使用“跨国”这一限定词是极为恰当的。但在另外一些情况中,人们则更多使用较为具体的“欧盟女权运动”、“国家女权运动”或“地方女权运动”这些词语。

本文摘自:《女权主义的未来》 (英)西尔维亚·沃尔拜(Sylvia Walby)/著李延玲/译

责任编辑人:朱家浒 PN0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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